東南亞華人認同如何定義?
馬來西亞華裔的雙重家園和新文化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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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錄紀錄自2019年由華人文化主體性研究中心主辦的「東南亞華人文化國際論壇」,由吳益婷教授分享《⾺來⻄亞華裔的雙重家園和新⽂化符號》講題。

當我們問一個華人說你屬於哪個族群的時候,得到的答案不外乎是「我是一個華人」

無論是中國的華人,台灣的華人,或東南亞的華人。但是在他們的腦海中,他們所認同的「中華文化」是否是完全重疊的。在這場講座當中,吳益婷教授將探討馬來西亞的華人的「華人文化」的圖像,跟我們理解中的「中華文化」有什麼樣的差異。 

雙重原鄉與「文化認同」 

在馬來西亞,華人的族群認同是非常明顯的,然而要研究東南亞華人的「文化認同」到底究竟是什麼,吳益婷引述陳志明教授的說法,認為應該這樣的研究應該要建立在這些東南亞華人出生和成長的地方。 在張錦忠教授的研究中,認為特別是在台的馬華文學中,文化認同是可能有「雙重原鄉」的,若以馬華文學來說,就是非地緣性的中國大陸以及地緣性的出生地、成長地。 

不過這樣的說法,吳益婷認為太過偏向以「國」作為想像的基礎,忽略了「社區」對於文化認同的建構。這一點並沒有被很好的梳理出來。 

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開始出現了不同第一代華人移民的文化鄉愁和家鄉敘述。第一代華人的敘述常常 出現長江、黃河等來自於中國大陸的記憶,敘述者將自己看成一個飄洋過海的流浪者,在一個異鄉停滯,想念中國大陸這個家鄉。而新一代的鄉愁,少了長江黃河,卻更多的在描寫老街區、華人新村、漁村、小鎮等等,敘述者就不將自己看作「停滯」在此地的人,而將自己看作一個在這裡定居已久的人 了,與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正是自己所成長的地方。 

photo credit:Lostgens

這些敘述可從以下三組訪問對象看出:第一組是位於吉隆坡,由四位年輕人創辦的團體「走街」和藝術展演空間 lostgens’ 籌劃林連玉紀念館的團隊;第二組為在吉隆坡工作多年,後辭去工作返回家鄉開設民宿的年輕人;第三組則是返鄉籌備「沙沙蘭藝術節」的藝術工作者。這些人都是第二代或是第三代的馬來西亞華裔,而他們的工作所關注的對象雖然以自己的家鄉為主,卻也包含了自己出生地以外的地方,但是這些地方的共通點為:這些年輕人都在這些地方親自生活成長過。他們的敘事符號與生活習慣,並非所謂「中華文化」中的長江黃河或月餅粽子,這些東西對他們而言不是熟悉的。 

馬來西亞華裔的社區記憶 

Photo credit:走街 Kaki Jelajah Warisan

「走街」的主要工作是為老街做導覽,介紹的大多是早期華人在吉隆坡的聚集地。不過他們所選擇要導覽的老街景點,往往也包括了印度廟、清真寺,他們認為華人的開埠史固然重要,但是這裡並不僅僅是華人的地方。另外,在走街創辦人所繪製的明信片中,有一張是在敘說葉亞來的事蹟:葉亞來在馬來西亞是備受爭議的人物,在早期傳統的華人眼中,葉亞來是開埠吉隆坡的領袖,馬來西亞的政府卻認為並不是他一手開拓了吉隆坡。 

走街——葉亞來明信片
Photo Credit: 商务印书馆(马)

然而這張明信片卻沒有特別點出哪一位人物是葉亞來,反而還添加了許多不同的族群進入畫面。據繪圖者所述,她認為「葉亞來」不只是華人的葉亞來,而是大家的葉亞來,他的事蹟並不是追溯著一個開拓英雄,而是一段族群間共同建立吉隆坡的歷史。 

林連玉紀念館 雕像

吳益婷也認為, Lostgens’ 所籌劃的林連玉紀念館以完全不同的方式來敘述林連玉的生平。林連玉是一位馬來西亞華文教育家,福建出生,後因戰亂而「飄零作客滯南州」,不過籌劃團隊雖然理解林連玉的自我描述,但他們在空間當中的擺設與設計,完全沒有上述敘事的感覺:即便這個紀念館標誌著「林連玉故居」,所使用的材料卻都是一種新村的木材,這種木材不只是華人新村使用,印度人的宿舍與馬來人 的高腳屋也都使用一樣的材料。這並不是一種英雄式的敘事,而僅強調林連玉的生活擺設。 

在這批年輕人的敘事當中,吳益婷認為他們同時不認同身為華人的主流敘事,不將葉亞來、林連玉塑造成英雄式的人物,也反對著來自馬來西亞政府的、國家的壓制,而後者通常來自現代化與開發,與抹除非馬來族群的文化特色。 

馬來西亞華裔的家園圖像 

返鄉開設民宿的年輕人在民宿中大量使用熱帶元素,原因無他:他從小在這麼樣的一個地方長大,吃的是這些食物,感受的是這些氣候。吳益婷認為,當我們回到家時,是通過與自己生活經驗直接相關的各式各樣東西,我們才感受到家的那股熟悉感。 

Photo credit: Sasaran International Art Festival / Art Exhibition

沙沙蘭藝術節」每年都會邀請許多國際藝術家,提供他們當地的環境,給予這些藝術家創作的場域與靈感,藝術家們可以在節期間與當地居民交流,聽一聽當地居民所述說的歷史故事。這個藝術節既然標誌著當地的環境,當然也是提供了大量熱帶地區的元素與擺設,對他們而言,家鄉的環境也就是如此而無他。 

這些例子都顯示,馬來西亞華裔青年對於家鄉的敘事與傳統華人的敘事非常不一樣,前者有生活和經驗的描述,後者則是想像裡的中華符號如長江黃河。馬來西亞華裔青年的家國論述並不是以「飄洋」作為核心,而已經是以「世代定居」的樣貌 呈現出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華人新村」也是華裔鄉愁的對象,而這些新村裡頭,有馬來的食物,有基督教堂,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純」。 文化多元化或混合更可以突出真實的馬來西亞華族生活。

馬來西亞華裔的新文化符號 

茶室(kopitiam
Photo by Alfred on Unsplash

傳統華人的宗教信仰、節日、宗教會館以及華人學校都是傳統而主流的華人文化符號,但是在近二十年來出現了一些更新的文化現象與符號,這些符號一改以往在「遷徙」的脈絡當中被使用,而是以社區及群體的生活經驗為基底的,是一種安定與久居的敘事脈絡。這些符號包括華人新村,老街區的歷史記憶、茶室(kopitiam)、漁村、小鎮等等。 

對於在馬來西亞定居已久的華裔,如何沒有一套新的文化符號呢?這非常困難,因為傳統的那些文化符號已經沒辦法給予自己足夠貼切的敘述,所以他們自然而然發展出了一套新的文化符號。這些當然也是華人文化的研究對象——即使他們和傳統的華人敘事的確有點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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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鄭弘葳
編輯:王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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